世事的变化永远比你想象的要猛，要快。那一年，云飞和婉婷遭遇了裁员，很不幸，他们都是其中之一。婉婷比云飞要好很多，毕竟是女孩子，婉婷顺利又找到一份工作，而云飞，从开着车的助理到现在的一无所有。这就叫生活。

我们四个人的恋爱也开始变得风雨缥缈和虚无。阻力和矛盾在现实生活中开始显现出来。我和文军不够爱，这我知道，文军爱着前女友，而我似乎还是没有明白爱，到底是什么？

“门当户对”在此时又重新被提起来，不仅是我，云飞和婉婷也是。

“我还从未见过你的家人呢？”我说

“不用见，你会后悔的。”文军轻声地说，他的自卑又开始显示出来，“我妈可丑了，可老了。”我刚想张嘴说话，文军又说：“主要是我怕失去你。”

文军轻柔而又不自信的声音是我产生了想要呵护它的感觉，殊不知，我自己都是一个没有经历的女孩呢，“没事，我又不是嫁给你的妈妈。你怕什么呢？”

“怕失去你，”文军说着抱了抱我。我没有反应，在想，“我为什么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？”

“失去我，不相信我？”

“是的，”文军松开了手，“你不是也没有把我给你的家人说吗？”

文军的一抱一松手，使我感到了拥有与失去的滋味，心中的同情与心疼又加剧了一分。也使我下定决心决定向父母摊牌。恋爱也是需要技巧的，但是，这里，奉劝运用恋爱技巧的人，但凡你用了技巧，也请用上你的真心，否则，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的。

“你看到的都是表面问题，你懂什么？”当我把文军的情况如实反应给家里的时候，这是一向沉稳温和的父亲对我讲的第一句话，“他不用来我们家，我就知道，这个人，不行。”

父亲的武断使我有点生气：“我知道，我是你的骄傲，你希望我好，你希望我嫁给你希望的人，可是，我不喜欢啊。”

“你喜欢的人，他不适合你。”父亲更生气，他没有想到我会和他顶嘴“我也不是看菜下碟子的人，他的家庭，不是你能承担的了的。”

“那你的意思，不是还是觉得他家穷吗？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父亲显然知道，我是想把话题带偏，他就是不跟着来。

“那你什么意思？”我低着头，嘟囔道。

“他不爱你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
“怎么会？”我赶紧辩解，“他对我特别好，早上给我送早餐，帮我打扫卫生。”

“这就叫爱你吗？这是谈恋爱的小技俩。”

“不是的，他不抽烟，不喝酒，不打牌，不乱花钱，对人真诚，善良。”

“可是，这是你看见的表面现象。”父亲声音提高，“善良也会伪装。”

“善良怎么会伪装？我不信。”

“我问你，”父亲说，“他帮你打扫卫生了，可是，他给你买过什么？”

“没有”

“那他是爱你？一个连钱都不为你花的男人。”

“那你意思，不是还是嫌他穷吗？”我和父亲的对话又回到了起点。“穷”成了我们绕不开的东西。可是，事实是，父亲并不是想要表达这样的感觉和意思。而我，也不是想要表达“穷”给人的打击。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。

沉默一阵之后，母亲说“我都听到你们谈恋爱的消息了，听说他家境不好，”不知为什么，母亲也把“家境”摆在了首位来说，后来明白，母亲并不是想要说家境的，就是我和父亲没有绕过这个话题，母亲顺着说出来而已。

“家境，又是家境，他家境是不好，可是，他对我可好了，也可听话了。”

“听话？”一听到这个词，父亲又抓住了话柄，“婚前特别听话的人，婚后一定会反弹的，他会变本加厉给你要回来的。”

“你什么逻辑？”我脱口而出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父亲说出这句话，脸都涨的通红。这是我头一次见父亲这样，即便如此，父亲还是忍了下来，让母亲带我出去自己考虑。

“我没有要说他家境不好，人就不好，”母亲是个温和慈祥的人，也是会经常被抢白的人，（母亲也是也个很漂亮的女人，真的，我看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，我漂亮的姐姐就是她的翻版。）人都是贱，欺软怕硬。我也是，想想自己，好混蛋那个时候。“我是说，他要是对你好，我就放心了，可是，他是表面对你好啊。我听说过他家的事。剪不断，理还乱，你从小被你爸爸宠着，到他家，你是应付不来的。”

“我又不是嫁给他的家人？”

谈话不能进行，我和父母的交流，因为经历的不同，还有交流的方向不同，这一次，谁都没有说服谁。

婉婷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，本来是顺风顺水的事，可生活它要变化，那能怎么办？我和婉婷都陷入了困境。

“薇，你那边怎么样？”

“不咋样，我又说服不了我的家人。没有一个人同意。”苦笑。

“我这边主要是云飞，他一直不冷不热，我不能确定啊。”

“确定什么？”

“确定他是不是还是爱着我？”婉婷就是这样，越是爱着，越是担心。“可我觉得你的文军挺好。”

“我想问你，你觉得对一个人好，是不是就是爱情呢？”

“是吧？”婉婷小声说，“反正我爱云飞，就是想对他好。”

“我可不是，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爱着，家人不同意，我就想跟他们唱反调，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？”

年轻的时候，我们拿着从书本当中学到的知识，以为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，那些天真，终会在生活的磨练中消失，殆尽。成年人，你看到的成年人哪个有着天真的面孔，除了皱纹，还有眼睛里的五味杂陈。

电话铃声响起，是朱云飞的，“是我，别打扰婉婷，我就找你。”

我的“喂”字还没有出口，云飞来了这一句。

“可是……”我已经不是只会“啊”的那个女生了。我选择了提问。

“我看到你和婉婷在一起，我就在河对岸，别回头。”云飞命令道。“我就找你，找个借口，到我这儿来，我有事找你。”

“嘟……”我张着的嘴一句话也没有说，那边挂掉了电话。

“怎么了？有急事吗？”婉婷小心翼翼的问。

“没，啊，有。”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。对婉婷撒谎我也觉得有点心慌，脸立马就红了。

“脸都红了，快去吧。”婉婷催促道，我不知道婉婷是不是已经听到云飞的声音，也许听到，也许没有听到，也许是她的选择。沉稳是性格。我看到了婉婷的美。

河对岸的石凳子上，有着云飞的落魄的背影。

“为什么找我？”我站在云飞的身后，有点不乐意的生气。责怪的语气有点强。“婉婷……”

“你见我就一句话：婉婷。”云飞没有换气，接着说，“可你不还是背着婉婷过来了吗？”

“我是善心，觉得你一定是遇到了困难，看在以前当电灯泡的份上，想帮你一把。”

“帮我？难得你有点良心。”云飞不甘示弱。

“算了，不跟你吵，什么事？”我不想吵架，心里直打鼓，要是婉婷看见我俩单独在一起，那是什么感觉？我心扑通扑通的跳，骗人这活我做不来。

“你紧张了？”云飞看出我的心思。

“没有啊。我这是……”我编不下去。

“哼”云飞哼了一声。不知道什么意思？

“啊？”我不知道如何作答。用“啊”来掩饰自己的情商着急。

“没事，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走走，”云飞叹了口气，“记得这个地方吗？”

“这个地方？”我忽然觉得有点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浮现，抬高了声调“哦，明白了，那次，你踹了我一脚。”

“是呀，我现在还想踹你一脚。你个笨蛋。”

我笑了笑，没有答话，这里，我已经感觉得到云飞抛来的感情细线。一时我不知道如何回话，尴尬的又笑了笑。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感情，反正，我不喜欢云飞，这是真的。云飞仍然没有承认，那天他踹我是为了救我。我虽然在后来有所察觉，但是，可能是因为不爱，我始终都不觉得他救我是一种恩赐。这是我的过错。

“我当你是真正的朋友，”云飞看到我的表情，接着说，“我的知己，真的，恋人有的时候，有些事不能说，你知道吗？”

我摇了摇头：“我更喜欢真实的世界。简单点好。”

“你是简单了，你也够笨的。”云飞看着我，“你的头发又乱了。”

“哼，那又怎么样？我又不需要你管。简单的世界里有着简单的美。”

“是呀，所以，我知道，我该不该说。”

“该不该说什么？”

“就不告诉你。你想念米林吗？”云飞突然问道。

“没想过，”我真诚的回答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从来没有真正的去想过米林，就是在遇到某些困难的时候，老是想起，米林在了就好了。”

“所以，你就不是一个真正爱过的人。”

“也许吧，”想起米林我还是有点尊重的意思，每次说起米林，我的态度都会端正起来。

“其实，我嫉妒米林。”云飞突然说，“所以，毕业后，我谁都联系过，唯独米林，没有。”

“那说明米林也没有联系过你，”我接了话，心里没有一丝波澜，“那就算了，扯平了。”

“我也是服了你了，傻瓜。”云飞摘了一朵小黄花给我，“蒲公英清热解毒，回家你就多喝点吧？”

“切。”我不屑一顾。

就这样，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了聊天，河岸还是那个河岸，这次，我是云飞的听众，听他讲了父亲娶了一个女人，又一个女人的故事，听了他跟自己的后妈相处的事，听了他讲一个人是如何在学校偷偷哭泣的事，还讲了那年我们半夜捉迷藏的事。没有想到和云飞聊天是一件轻松的事。

倾听是我的长项。这也是我得到的故事多的原因吧？

“为什么只是我说？”云飞在自己的喋喋不休之后，突然问了我一句。

“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啊，我觉得我家挺好。”确实，我感谢父母给了我一个这样和谐温暖的大家庭，父亲的付出是无声无息的，母亲是宽容的，我们也会打打闹闹，可是，过了几天，我们重新和好。我没有苦，所以，我不知道别人的苦。

“那，谢谢你，愿意陪我，”云飞顿了一下，“嗯嗯嗯额，愿意听我说话。”

“是婉婷不想听你说吗？你们？吵架了？”

“没有。”云飞立即否认，“我俩吵不起来。”

“嗯，我就知道，婉婷那么好。”

“你也很好啊。”云飞指着我的头发，“上面有个蜘蛛。”

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，我赶紧拍了拍头。“哪边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，真傻！”云飞大笑起来。

“去你的，云飞。”我叫道，“你这样，我老是觉得，婉婷会不高兴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会处理的。”云飞听到我的话，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，语气低沉起来，“有的时候，我是相信命运的，真的，我算过卦。”

“我不相信，我觉得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。”是的，家庭的和谐给了我无畏的思想，爸爸总是鼓励我，那个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，别人是奈何不了你的。

“希望吧，我倒想看看你最终会是什么样子？”云飞有点气愤，也有点蔑视，还有点无奈的说。

事实是，我们都错了，命运既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，也不是藏在天机里，命运是个玄幻的东西，我们真诚待它，它就掌握在你的手中，我们蔑视它，它就藏在天机里，你看不到，也想不到，还摸不到。

我不喜欢暧昧，这是对友情的亵渎，也是对爱情的不忠。而和云飞，我始终不认为我们存在暧昧的关系，也许，我的心中没有爱的存在吧？很多人都在说，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，要么就是一个打死不说，要么就是一个装傻充愣，而我们不是，我和云飞之间好像没啥友谊，我能感觉到的，就是他无缘无故给我文具盒里放的饼干和无缘无故开我玩笑的事。和别人一起来开我的玩笑，我是没有觉得这是爱的。

而婉婷这边也受到了家里的阻力，倒不是因为云飞的失业，婉婷告诉我，云飞总是迷迷糊糊的不朝正方向走，一会儿说是没钱，给不了婉婷的好生活，觉得过意不去，一会儿又说先找着工作看。反正，家里的父母都是明白人，看得出来云飞的小技俩，所以，开始催婚和拆婚。意见就是要么结婚，要么干脆分开。婉婷无奈说，我等等看，云飞毕竟生活的有点困难，我总得给他点面子，让他从低谷走出来。我拍了拍婉婷的肩膀，以表示劝她开心的意思。

第九章

工作绝不是那么好找的，婉婷向我开了口：“薇薇，能借点钱吗？”从未向我开口借钱的婉婷幽幽的低低地的在电话里问道。

“行的，要多少？”我丝毫没有犹豫。

“你有多少？”婉婷不好意思的问。

“23000元，存折上的。”我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借钱。也没有意识到，一个借钱的不说自己要借多少，而是直接问借钱人有多少。

“那20000好吗？”婉婷试探着问道。

“好的，你别急啊，”我先是安慰婉婷，“那个存折你拿走吧，密码是000000”

“啊，”婉婷惊奇了一下，“好吧。”

我猜婉婷估计是真的遇到了难处，要不是，她不会向我开口借钱，我这个乡巴佬，钱不多。

后来知道，云飞想要做生意，到处借钱，也到处碰壁，昔日的哥们也都躲得远远的，这就是生活。婉婷看着难过，就不好意思的向我开了口。完全没有想到，我会有钱，还会借这么多给她。

在街上，我看到了云飞摆的地摊，一张凉席上，随意的摆着印着当红明星的画纸，简易的文具盒，云飞穿着军大衣还用围巾系着腰身，看到我走来，云飞立马站起来，“来来，送你几张画，贴墙上，新鲜新鲜。”

“黑阿黑”我鼻子里哼的调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，我认为云飞会装作不理我，可事实不是这样，人总是会变的“不用了，你知道，我不喜欢这些的。婉婷呢？”话一出口，我就开始后悔。问候婉婷掩饰，云飞怎么会知道我的爱好？他会用调侃的话来嘲笑我的。我转了弯。

“回去了，天太冷，我让她先回去了。”云飞脸一红，手开始卷画“给你，你不喜欢，文军喜欢就行。男人，都喜欢美女。”

“是吗？我不美吗？他要看多少美女？”本来我就对文军一开始不喜欢我有点膈应，再给他几张美女画，那过不了我这一关。

“你美？你要是美女，我追你。切”云飞不屑的说。

“用你追？开玩笑，明星追我都不稀罕。”

“哼，如果，你不是美女我也？追呢？”云飞卷起的画重新放下，在店面张开来，正当红的女明星的微笑漂亮极了。

“要追早追了，你等现在吗？钱不想还了不是？”

“我是那样的人吗？”云飞变得一下子认真起来，砰的一下气哼哼的坐下了。

“哟，生气了？这帅哥多少钱一张？我可是喜欢帅哥，酷哥。嗯，还是唱歌的最帅，来一张。”我说着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云飞，文军在边缘比划着，让云飞一定收下的意思。

“秀恩爱，死得快。”云飞小声嘟囔着，伸手接过钱，又开始卷刚才的女人微笑。

“不对，不对，”我叫到，“帅哥，帅哥。”

“要那个做什么，帅哥那个太贵，你的钱不够。”云飞气哼哼的说，“看美女你会越来越漂亮的，看帅哥的话，文军甩了你。”

“你会吗？”我回头看了看文军。

“说不准。”文军笑起来。

“看吧，看吧。”云飞幸灾乐祸，“相信我，漂亮是女人的装饰，有了它，就有了自信。”

“哼哼，认识我这么多年，你以为我是靠脸吃饭的吗？”我不屑一顾。心里对云飞和文军突然产生一种讨厌的感觉，我从自己的教育知识上始终认为，漂亮只是一部分，但绝不能是生活的大部分，眼神的空洞，终究会变成漂亮女人的短板。

“你不靠脸，有人看脸啊。”云飞瞟了一下文军，文军赶紧摆手。我俩的对话在文军看来，就是一种互相伤害，文军敏感多疑，他更在乎的是我的最终想法。

“没有说你，文军，你要是看脸，大概不会看得上这个土家妹了吧？”云飞没有等我讲话，故意对着文军挤眼。

文军紧张的不说话，他似乎怕说多了会影响我对他的印象，所以只是一直笑着。“那就听云飞的吧，周慧敏确实挺漂亮的，买东西总要划算才行。”

“划算？”我觉得不舒服，“买东西是要划算，可也要喜欢啊。”

“我看还是帅哥吧。”文军喜欢抬杠一样的语气，却不太令人讨厌，这个我一直不放在眼里的男人。

“哼，还说自己不是颜控。”云飞又嘟囔一句，转手卷了这个帅哥。气哼哼的又无奈的递给了我。

我始终尊重奋斗中的人们，无论他们是哪种工作性质，都尽了力，而且用心爱着这个世界。对于云飞，我也觉得，这是他的劳动所得，没什么被看不起的。

在这段时间里，云飞摆过地摊，推销过书籍，卖过鸡鸭鹅，我有的时候会佩服云飞，他敢于奋斗，不在乎人们的看法，他们的心态决定着他们的困难只是暂时的。而婉婷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，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稳定，我和文军不疼不痒的继续着我们的花前月下。